一起看电影时买的薯片 翻到保鲜袋里干燥保存 两天过期

一起逛花街买的清香栀子 天天浇水晒太阳 花开一季

一起拍的宝丽来相片 小心翼翼地藏进相册里 几十年后过期

那么 一起制造的回忆

只剩下我一个人保管

多久

会过期呢

不管是谁,这个世界总有个人为你悲伤

今天是你的忌日,其实我想对你说很多话,但不知道你是否能听的见。荣国说我这一生所做的后悔的事有一个大盘点的话,最后悔的事一定是我没来得及看你最后一眼。

此后大概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这华灯初上,人们欢庆团圆的佳节高兴和释怀了。当人们相互拥抱和祝福的时候,你却在我看不到的地方,一个人孤单的辞世。所有人都为祝贺欢欣,我却找不到一个人来为你悲伤。

说起来奇怪,我对你的记忆其实也并无很多。零零碎碎的没有完整的一天,也都不是些什么深刻的事。直到后来我懂得这份珍贵,才发现我拥有的关于你的东西如此的贫瘠。

可是我永远都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样子,也许是因为很胖,笑起来异常和蔼。看到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让我叫你一声胖爷爷。我很好奇这个爷爷的堂弟,我一年级之前确是从来没有见过的。他给了我10块钱,说是零花。我谢过之后买了一大堆零食,我还记得竹马羡慕的语气,让我突然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。

后来有段时间她就住着了,也成为了我苍白的童年中,所剩不多的温暖。他会在农忙的时候带上我去农田,我蹲在树荫下,一边听着他讲故事还一边吃着他为我买的零食。晚上睡觉的时候,他会坐在床头跟我讲故事,一直到我睡着。我从那个没见过对我如此耐心的人,从来不会嫌我烦,还在最忙的时候都想这让我不无聊。直到今天我都再也没遇见过,对我能付出如此耐心的人。当然也再没遇见过会为我讲床头故事的人,虽然我现在再也不需要了。也许这些是我会对身边的人都付出耐心和温和的原因,我也一直都拥有那份相信童话的天真,其实实在只是相信为我讲童话的那个人罢了。

他最喜欢闲来无事牵着我到处走,没有原由和目的。虽然因为这事爷爷骂他太懒散和游手好闲,不过他却依然坚持。长大以后,我觉得这也许是他一生中不多的娱乐之一。他牵着我走的时候我看不到他的脸,只知道他的手掌很大,我再怎么跌跌撞撞也不怕摔倒。如果我不想走了,一定是骑在他的脖子上,看着更高更远的风景。听着他说的故事,便是场奇幻旅程。后来,我便喜欢闲来走走,独自一个人开始期待下一步会是怎样的故事,即使为我讲故事的人早已不在。

他从外面回来以后,总喜欢提一个靠椅放在屋门口,把我抱在怀里吹着夏风。然后跟我讲许多光怪陆离的故事,我猜,他那些故事是自己瞎编的。说的那样一本正经,害我每次想起来都忍不住吐槽,亏我还傻乎乎当真的相信了那么多年。

有一天,我坐在他怀里问他。您看天上的云又大又厚,为什么还会动?

他说,神仙住的地方云才会又大又厚,只有这样才能遮住房子不让别人看见,会动当然是因为有神仙在推。

我问,为什么我没有看见他们在推?(其实这时候我已经半信半疑了)

他说,他们都要躲在云后面,不能让人看见。

我说,那我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云,会不会看到他们?

他的眼睛笑得眯起来,说,会啊。

我一直这样相信了很多年,以后没事我就喜欢看天上的云。有时候鬼鬼祟祟地抬头望天,希望有一天能把趁人们不注意偷偷探出脑袋的神仙当场抓包,也许我会看到我最崇拜的孙悟空。我忘了什么时候知道云上没有神仙,但喜欢抬头看天空的习惯似乎再也改不过来了。不过我才不会告诉你,我喜欢抬头看天空是因为这么傻缺的理由,那其实叫做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小忧伤,囧。

我明白当年他会在我家住下的理由,是在他去世后的几天,妈妈告诉我的。他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。在他三十多岁的时候,妻子走了再也没有回来,大概是嫌他太憨厚和没有本事。儿子成家以后不愿他在家,没有地方住才投靠我家,直到儿子远走他乡才继续一个人生活。女儿成家之后受丈夫管束颇多,也不愿和他有太多牵扯。所以死后都是我爸亲手送葬的,他的一双儿女只是回来看他最后一眼。

其实高考完以后我一个人回去看过他,他的坟头没有墓碑,爸爸也没有告诉我他被埋葬在哪里,我只是圆圆看着那一片坟地,默默拜了三拜。我站在他沉睡的土地上,却连跟他上柱香都无法做到。

我似乎又看见他低头坐在饭桌上,默默地让我爷爷骂着,一句话也不反驳。从前爷爷的眼神现在在我记忆里变得清晰起来,那是一种不屑,仿佛多说一句话是对自己的侮辱,就像是用脚踩着一个卑贱的人。每次看到这里心里难受,嘴上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感受,因为他什么表情也没有。再后来每次爷爷像骂他一样骂我的时候,我就会变成一头炸了毛的狮子,愤怒的朝爷爷怒吼。好像这样才能证明他存在的价值,也和我一样不是苟蚁般活着。

我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样子,像是在昨天一般近,如梦魇一般缠绕在记忆中。好像是高一的寒假,难得一大家人一起回老家过年。虽然一大家人聚在一起,每年也会因为许多的小事闹得不愉快。就像一条内里腐烂的百足虫,即使再大也只是条死虫。

我推开祖房的门,一眼看见他呆坐在椅子上,安静的空间只剩下他的喘息声,断断续续下一秒就会断掉一样,脆弱的可怕。我愣了很久,我觉得我是在偷走他的时间然后自己慢慢长大。他的样子像是断了源头的河床,小心翼翼的维持湿润,只要太阳一出来便会全部干涸掉。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,一时不知所措难以接受。

他看了我很久,眼神焦急而闪烁,声音沙哑的叫着我的名字,虽然轻的像阵风但用尽了全身力气。我说,是我。他咧嘴笑了,我看到了几颗牙齿已经掉了,松动枯黄散发着死气。我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,他看我没动,眼神又灰败了下去,然后讷讷的说,你一定忘记我了吧,知道我是谁吗?我使劲摇头,坐在他傍边听他说话。吐词不清的发音我听的模糊,但又回到了小时候。他还是讲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,我听得出神心里却叹气,无论我长多大,他仍然把我当作几岁的小孩。

晚上吃饭的时候,我去叫他,但是爷爷说不必,让我盛一碗端过去,他在房间里吃就成。我不明白,但之后妈妈说他是肺癌晚期,会传染。难怪大家都不太想搭理他。也不知道为什么,此刻我很想哭。但有一点我知道,他会住在我家一定是无处可去了。原因也不想去追问,那只是徒增伤心罢了。

冬天的阳光浅淡稀薄,日晷速移,但也晒得让人觉得一生都太过漫长。我看到他晒在窗台上凌乱的鞋子,忍不住帮他扶好。又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门口晒太阳,四周杂草丛生,和这村庄一样摧枯拉朽。

我把他的一些脏鞋子拿到他面前洗,一边陪他说话。他说反正都是要脏的,不用刷的太干净。我觉得我的胃液烫到了喉咙,手一滑,水不小心湿到了鞋面。我说,等我赚钱了,一定第一个给他买最好的鞋子。我摸着深冬里他穿的薄薄的棉鞋忍不住说。他开心的笑了,他知道他活不久了。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,快的措手不及。在我回城的那个元宵节他就去世了。

我第一次为一个人的死亡哭的一塌糊涂,明明我的手指还记得他掌心的温度;明明几天前不久我还跟他一起捡小巷里的破烂卖了当他的生活费;明明他还一脸无措的说他太穷了,今年无法给我压岁钱;明明……明明那么好的人,一辈子竟然没过什么好日子。妻小负义,亲戚嫌弃,到了残年之时还孤苦无依,离世那天人们享着他们的繁华,他却床畔无人。到了辞世也是草草下葬,卷了一口薄棺材永远走了。我只希望他是在美好的梦中,安然离开的。

高三毕业的暑假回去之后听说这个村庄过几年要拆了,我只觉得有些窒息。我什么也挽留不了,我和他最后生活的地方也将不复存在了,连我脑海中关于他的记忆也没有了依托。他就一个人沉睡在这里,无人看望也无人想起,直到他化为枯骨那一天也只有他一个人。我就是怕,总有一天,他再也无人想起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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